没人知道我是谁

点到为止

【生垚】时空缝隙1925(三)

    瞎写:争取填满所有意难平。

 

    可能会有用的P.S:那个时代,社会底层劳动者会通过加入帮会的方式寻求庇护,我党通过成立工会,为工人争取权益,团结工人阶级,从帮会手中争取到很多工人。

 

    九、戏

    老闸捕房的巡警开枪了,公共租界开始戒严,甚至调集了军队驻守。

    整个上海,整个中国,都沸腾起来。

 

    白家大宅的客厅安静得可怕,只有报纸被翻动的声音。

    白启礼手上的一份《申报》,已经被他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但他的心思并不在报纸上,而是余光看了一眼一旁静静立着的乔楚生。

    自乔楚生回来,已经站了约莫小半个钟头。

    老闸捕房的巡警开枪射击了游行抗议的工人和学生,整个公共租界乱成一片,乔楚生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月,才终于得了空,回白家大宅。他本是依照惯例向白启礼请了个安,但白启礼没有应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离开过报纸。乔楚生没有问,他就保持行礼的姿势站在一边,微微躬身、低头,眼神落在地上的某一处,身形没有一丝一毫摇晃。

    乔楚生的眼神总是深沉又坚定,白启礼作为上海滩风云一时的人物,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称得上是阅人无数,他见多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见多了飘忽闪烁的眼神下藏着的奸诈和贪婪,唯有乔楚生,当年那个小小的少年,穿着一身破旧的布衫,就像现在这样,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扛起和自己瘦削的体型完全不符的米包,但当他抬起头,擦掉脸上的汗水,白启礼看到了一双晶亮纯粹的眼睛。

    白启礼认了这个少年做义子,把他带回了青龙帮。

    白启礼终于从回忆中回神,他看着乔楚生,这个被自己当成儿子一样的男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他明明还沉浸在女儿觅得良缘的喜悦中,可女儿的一封信打破了他的喜悦,打得他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原来是一场戏。

    竟然是一场戏。

    怎么会是一场戏呢?

    他的女儿啊,看路垚的眼神,真真切切,他怎么可能看错。

    他愤怒,也怨恨,但是他的女儿却难得在信中流露出温情,那是一封家书,真真正正的家书,问候了他的近况,叮嘱他保重身体,询问了许多生活琐事,也向他巨细靡遗的讲述了她在法兰西的所见所闻。直到最后,她才写道:爹,我哥太苦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字迹娟娟秀秀,却有千斤重,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头划了一下,不太疼,但鼻子有点酸。

    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有半个儿子。

    他的儿子啊,看路垚的眼神,真真切切,他只是从来没有在意。

    他的儿子太苦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默默把每一件事都办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谈起受过的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又是什么时候,从那个单薄瘦削的少年,变成了面前这个稳重坚毅、肩膀宽厚的男人。他成了自己手里的一把枪,趁手、好用、也忠诚,在血雨腥风、暗流汹涌的上海滩,他是守护白家的一颗最从容的子弹。

    白启礼发现,自己没有在意的事情,似乎太多了。

    想到这里,他的愤恨,好像一下就消散了。

    白启礼终于不再晾着乔楚生,开口说道:“楚生来了。”

    “老爷子,最近捕房太忙,一直没回来看您。”乔楚生回了一句,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坐。”白启礼点了点报纸,问道:“工部局怎么说。”

    “要求我们全力镇压。”

    “那你怎么看。”

    “我这边只保证不扩大,绝对不开枪。”

    “这件事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工部局不给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光是靠你们搞搞武力镇压,很难平息。”白启礼接着道:“上上个月,青岛的事儿你知道吧?还有年初,山东修铁路的工人也搞过一次,现在广州也成立了那个什么总工会。这些事情,肯定都脱不了关系。”

    “那您怎么看。”

    白启礼放下报纸,“不一样,不一样啊。这是一股新的力量,虽然现在还不成气候,但你记住,这是乱世,乱世当中出英雄啊,不知道今后会闯出什么名堂来。”

    乔楚生道:“他们这几年通过成立工会,从咱们这里拉走了不少人。”

    “何止,洪门不是也一样。这股力量,不容小觑啊。”白启礼长吁一口气,突然问道:“路垚回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乔楚生对白启礼突然转移话题有点猝不及防。

    “他和幼宁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白启礼端起茶杯喝茶,看似不经意的从杯子上方瞟了乔楚生一眼。

    “知道了,这件事确实是他俩做的不对,您千万别生气,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小孩子?呵呵,小孩子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我看他们是翅膀硬了。”白启礼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磕到茶几上。

    “那…回头我叫路垚过来,负荆请罪。”乔楚生一时判断不出白启礼是不是真的生气。

    “别,我不想看见他,我怕我忍不住打折他的腿。”白启礼把话说出去,盘踞在他心头的那一点闷气好像也散开了不少,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乔楚生:“你和路垚的事儿,我不管,我就一个愿望,我的幼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最重要的是幼宁现在没事儿,也好,呆在国外,总比回来安全,她要是回来继续当她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记者,不一定给我搞出什么事儿来。”

    乔楚生一时没明白白启礼是什么意思,这话好像句句都有道理,但又句句都不通。他困惑的眼神倒是勾起了白启礼的好奇心,白启礼问:“你和路垚,还没见面?”

    “嗯…见了,见了几回,”乔楚生第一次在白启礼这里说了谎,实际上,他每天雷打不动的去接路垚下班,即使是最忙的时候,他也会先把路垚送到家再回巡捕房,以至于知晓他们曾经关系的人中,传出了很多风言风语,尤其是路垚和白家大小姐解除了婚姻关系之后,似乎乔楚生没有为了白家追杀路垚,那就只剩一种解释,更有甚者,还旁敲侧击的试探过乔楚生和白老爷子有没有因为这事儿生出了什么罅隙,就连老六都欲言又止好几次。

    “哦,那看来是还没来得及说。”白启礼语气有些玩味。

    “说什么?”乔楚生知道,他的事情,没有什么能瞒过白启礼,只是他不明白,这个被他视作恩人和父亲的人,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刚回来那会儿,在我这儿搞了一批药,不知道运到哪去了,你知道这事儿吗?”

    “什么药?”这件事乔楚生确实是一无所知,但他隐隐觉得刚才老爷子指的不是这件事。

    “抨抗(一种麻醉药)、盘尼西林,都是紧俏货。”

    “他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你不是派人跟他了么?”白启礼瞟了乔楚生一眼,结束了关于路垚的话题。“你自己去问。”

    果然,老爷子什么都知道。可乔楚生不能确定,老爷子是要他去问药的事儿,还是另有所指。

 

    十、传闻

    乔楚生从白家大宅回来,就一直呆在客厅。

    这幢宅子是白启礼给他的,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就坐落在吴淞江边,隐没在茂密的梧桐叶间。

    家里没请佣人,他喜欢清静。

    乔楚生静下心来,把最近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捋,路垚回上海这件事,绝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路家向来反感帮帮派派、打打杀杀的事情,好不容易把路垚送出国外,怎么可能轻易同意他回上海,就为了在稽核所谋个闲差?路垚为什么要那批药,他要把它们送到哪去,又为什么在罢工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去见了顾家人,路家的小少爷和一个纱厂工人能有什么关系?

    乔楚生对上海滩正在发生的事情不是完全不了解,相反,他知道领导罢工的都是什么人,他甚至看过那些人出版的杂志,包括秘密出版的一些刊物,毕竟工部局也在密切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过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那些刊物的发行也很不稳定,断断续续,时常停刊,除去应付一下工部局的命令,他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现在想来,他漏掉了很多东西,至少路垚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乔楚生的思绪,他看了一眼挂钟,晚上十点半,正适合不速之客的到访。

    他打开大门,是老闸捕房的警长陈学庆带着几个巡警。

    “老陈?”乔楚生很惊讶。

    “啊,乔四爷,”陈学庆黢黑的脸上堆着笑,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乔楚生一番,“这么晚,真是打扰了,您这是…睡下了?”

    乔楚生垂眸,视线漫不经心的在自己的睡衣上扫了一圈,最后绕到陈学庆脸上,意思再明确不过。

    “这、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啊。”陈学庆陪着笑,手却死死按在大门上,生怕乔楚生下一秒就关门。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乔楚生懒得和他计较,大大方方的敞开大门,倚在门框上。

    “是这样,我们不是来找您的……”陈学庆边说着,边探头向客厅打量。

    “不找我你来我家?”乔楚生仿佛听了个笑话。

    “是这么个事儿啊,最近我们那边闹得不是有点大吗,上头也很不高兴……”

    “开枪的时候怎么没想会闹大呢?现在不光是你们,整个公共租界闹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们那帮蠢货?”

    其实要说这件事,真不怨陈学庆,租界的华人警长和巡警本来就少,偏偏老闸捕房的巡警有一多半都是洋人,陈学庆有心无力。

    “是是是,乔四爷说的是,这不嘛,上头让我们将功补过,和那几个带头人好好协商解决,今天晚上,弟兄们就去抓人……”

    “抓人?”

    “不是,你看,我这张嘴,找!找人!可是谁曾想啊,那帮人想跑,我们一路跟到码头,他们和咱手底下的兄弟起了冲突,跑了!”

    “你们开枪了?”乔楚生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没、没…就…小小的…警告……”陈学庆的声音越来越小,乔楚生说到底还有另一个身份,他终归还是忌惮白家。

    “说吧,什么事儿,让我们中央捕房帮你找人的事儿我们可不干,没时间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乔楚生越发不耐烦。

    “那是,那是。呃…今天晚上吧,有个兄弟看到那伙人里有一个,有点像…路先生。”

    “路先生?哪个路先生?”

    “您看您这话问的,还能有哪个路先生,”陈学庆笑道,关于乔楚生和路垚的传言他听过不少,他自然是不知道路垚的背景,只当是乔楚生的一段风流韵事,“路垚,路先生。”

    乔楚生突然笑出声,他嘴角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是冰冷,扫过跟在陈探长身后的几个巡警,“谁看到的?”

    几个人都垂着头,不做声。陈探长连忙推搡其中一个,道:“问你呢!”

    那个巡警极不情愿的抬起头,一脸为难:“我…我也没看清……我就是以前见过路先生,就觉得有点像,我其实没看着脸……”

    “行啊,你们找路先生就去他家找,没必要知会我啊。”

    “这怎么话说呢,”陈探长放开了那个巡警,后者得了大赦一般缩到队伍最后。“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您和路先生关系好,这不是怕闹出乌龙嘛,先和您报备一声,我们就是问问路先生今晚在哪,有冒犯之处,还得请您多担待不是?”

    “嗯,行,那你们去问。”乔楚生赞同的点点头。

    “这…我们是去过路先生家,他家房东说路先生下班回家没多一会儿就出门了,说是…来您这儿了……”

    乔楚生不耐烦的打断陈学庆的吞吞吐吐,直接问道:“你们几点去的码头啊?”

    “就刚才,不到十点的时候。”

    乔楚生有些玩味的笑了笑,侧身让出一条路,陈探长明显一愣,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乔楚生能让他进门,他甚至想好如果乔楚生给路垚打掩护,谎称他在,他们是硬闯进去也要搜的。白家得罪不起,工部局也得罪不起啊。

    陈探长正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听乔楚生转头朝楼上喊:“路垚!找你的!”

    大概半分钟,但陈探长觉得过了一年那么长,路垚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干嘛啊,这么晚了,谁找我还找到这儿……”路垚从毛巾里露出脸来,明显没想到楼下有这么大的阵仗,他迟疑着走下最后几节楼梯,“这、这…什么情况……?”

    路垚敞开的领口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锁骨处印着一个非常明显的红痕,像一道惊雷炸开在陈学庆的脑海里。经常流连风月场所的陈学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痕迹,原来那些关于乔楚生和路垚的桃色传闻是真的,但他此时完全没有窥破这桩秘密的窃喜,他听着身后巡警们的窃窃私语,看着乔楚生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TBC—

 

 @懒囧一直花无缺 ,做针线活中途猛然想起答应你今天更文!垂死病中惊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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