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耀】恒星（三）（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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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耀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凭着对白羽瞳的了解，他确定对方已经完全相信自己的说法，但他想不明白上一个世界为什么还会崩塌。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回应那个吻，才使白羽瞳产生了动摇？不，展耀回忆了那个瞬间，对于他来说，那是相当漫长的一刹那。对方剧烈的心跳和屏住的呼吸，以及微微颤抖的双手都明确的告诉展耀，白羽瞳根本没有时间去动摇，更何况那一刹那是何等稍纵即逝。
展耀百思不得其解。他攥着手里的请柬，心里乱糟糟的。
是的，他手里攥着一张请柬，结婚请柬，白羽瞳的结婚请柬。
真是一言难尽。
展耀本来想着再来一次就再来一次吧，反正已经有了三次经验，谁知道，这个世界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展耀站在万里晴空之下的道路中央，冲着骤停在前方的白色超跑，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
在这一起没来得及发生的车祸之后，展耀结识了他的新朋友——白羽瞳。
他用尽了各种谈话技巧，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白羽瞳不是不认识他了，而是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展耀的存在。
真是个XX的世界。
接下来该怎么做，展耀完全没有思路，你要怎么和这个成长道路一帆风顺、家庭幸福和谐美满、事业成功备受尊敬的青年才俊说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你以为我死了、但我还活着的好兄弟？
展耀就这样一拖再拖，最终收到了白羽瞳热情的邀请。
虽然我们没认识多久，但是我对你一见如故，我结婚你一定要来！
展耀发现自从他到了这个世界，骂脏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于是他现在站在装饰了粉色丝带和气球的草坪上，端着一杯香槟，和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虚伪的寒暄，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百合与奶油的芬芳。
远处，白羽瞳穿了一身纯白色的礼服，身姿挺拔，凌厉的眉宇间多了温柔的神色。那是展耀最熟悉的白羽瞳。
白羽瞳看向一旁用蝴蝶兰装饰了盘发的美丽的新娘，替她梳理着并不凌乱的头纱。那是展耀最陌生的白羽瞳。
展耀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吻。如果那个世界没有崩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么理由使得这次婚姻不能成立……”牧师的声音似乎不那么真切。
他希望发生什么？
“就请说出来……”
他希望白羽瞳怎么做？
“或永远保持缄默……”
展耀终于明白了那些折磨了他无数个夜晚的酸涩代表什么。
“那么我宣布……”
展耀站起身来。
牧师的声音戛然而止。
身边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白羽瞳隔着宾客席望了过来。
展耀从来不知道他与白羽瞳的距离可以这么远。远到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是诧异还是愤怒？
白羽瞳在刺眼的阳光中缓步向他走来。
草地开始塌陷，光线逐渐黯淡了下来，人群尖叫着消失在脚下的无底深渊。白羽瞳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向他走来，丝毫不受外界影响，每一步都刚好踏着残留的地面上。
每一步都刚好踏在展耀的心上。
展耀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白羽瞳牵起他的手，附带一个了然的微笑：“我抓住你了。”
展耀知道了自己在期待什么。
白羽瞳，等你醒过来，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讲。
展耀在疯狂的奔跑，充满尘土的空气刺激着他的气管，肺部像要炸开。
这是一个接近崩塌边缘的世界，城市废墟组成的巨大迷宫中，街道在不断扭曲变换，他不知道迈出的下一步会把他带到哪里。
他在这个世界把白羽瞳弄丢了。
虽然这个世界的白羽瞳对此习以为常，并安慰他说走散了也没关系，我们还会在下一个路口相遇。但是展耀根本不知道下一个路口在哪，这个旋转翻覆着犹如电影特效一样的城市根本不给他找下一个路口的机会。
他确实去到了很多地方，石阶坍塌的都爹利街、完全倾入海湾的天际大厦、一片废墟的警署大楼……最终，当他闪现进入那个异常熟悉的场景时，不禁愣住了。他的警局公寓里布满蛛网，床上罩着层层惨白的布单，灰尘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飞舞。
展耀喊着白羽瞳的名字，奔向客厅。
同样被白布单罩住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隔着灰尘的屏障，影影绰绰。
“……赵爵？”
“我想你现在也许需要我。”赵爵带着一贯轻描淡写的微笑。
“不需要。”展耀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我可以帮你，你陷入了困境，不是吗？”赵爵手上端着一杯咖啡，随着他一圈圈搅动，水蒸汽争先恐后的消弭在半空。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展耀没看他，仍旧环顾四周。
“你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赵爵完全不在意展耀的冷淡，反而越发泰然自若。
“你知道该怎么办？你只不过是白羽瞳臆想出来一个幻影。”展耀看着落入咖啡杯的灰尘，不易察觉的向后退去。
“不，我不是白羽瞳臆想出来的。”赵爵终于放下了那杯让人不自在的咖啡，故作神秘的摇了摇手指。“你想离开这，我可以给你一点线索。”
“线索？”展耀的脚步顿了顿。
“对，一条关系着离开潜意识世界的线索。”
展耀不做声，等着赵爵开口。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进入这里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潜意识世界耽搁的太久，展耀惊讶的发现他确实不记得是用了什么方法。
“你对心理学钻研了这么多年，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存在进入别人潜意识的方法吗？”
“你什么意思？”展耀的双手在颤抖。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赵爵的声音像是一把拆信刀，不那么锋利却又十分坚定的划开了展耀的大脑。
“如果这不是白羽瞳的潜意识，那么这是哪呢？”
一刀。
“我究竟是谁臆想出来的幻影呢？”
又一刀。
展耀惊恐的后退一步，赵爵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化成飘飞的尘埃，和周围的背景融为一体。
来不及深想，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连忙回头，白羽瞳匆匆向他跑来。
“展耀，你没事儿吧！”
“小白！”展耀狠狠的撞进白羽瞳怀里。
白羽瞳显然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站在那由着展耀的手臂死死勒进自己的后背。
在他感觉到颈窝一片潮湿的时候，他扳开展耀的肩膀，看到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小白、小白……”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又绝望。“对不起、小白！求你了，小白，求你了、不要……”
白羽瞳平静的看着展耀，听着他低不可闻的哀求，用干燥又温暖的手掌帮他擦去泪水。
“好了，没事了。”白羽瞳说。
展耀拼命的摇头，死死的抓着白羽瞳的衣襟不放。
白羽瞳一根一根掰开展耀的手指，然后拢在掌心里。
“小白，不要，求求你……”展耀徒劳伸出双手，触及到的是一片冰冷与虚无。
他跪坐在地上，身体用尽力气蜷成一团，等待着这个世界的崩塌。
在那些楼宇的碎片间，他听到了爆炸带来的轰然巨响。
——小白！
——你先走！
——不行，一起走！
——让你先走就先走，快！
——小白！不要！小白——！
展耀的世界崩塌了。
上帝捏碎了他的恒星。
当他再次能够感知外界的时候，他站在一条路的起点。
狭长笔直的道路两旁，是漫天的风雪和望不到边际的白桦林。这不是在香港能看到的景色，这是展耀从未去过，但却时常向往的北国。
他站在一片混杂了树叶尸体的纯白的雪地里，凛冽的风席卷着冰雪的碎片，生生刮在脸上，彻骨的寒冷侵蚀着他的躯体，让他忍不住打起寒战，四肢因为过低的温度变得麻木而刺痛，麻木得忘记了悲喜。
随后，他感到了温度。
他疑惑而缓慢的低下头，小小的白羽瞳牵着他的手，歪着头露出一个没有门牙的傻笑。
“小白？”展耀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吹散。
白羽瞳带着他向前走去。
紧扣的双手是唯一的热源，展耀不由自主的跟随着他的脚步。
小小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奔跑笑闹的身影逐渐重合。
他举着粉色的冰淇淋向自己跑来，不断的呼喊着小展哥哥；他们一起蹬着单车，骑过长长的的林荫道；他把篮球用力抛过来，打断自己树荫下的阅读；他推着行李箱穿过机场大厅，对自己说一路顺利；他把警官证越过沙发扔过来，说你快点上班要迟到了……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
“小白，我们去哪？”
“前面，有人在等你。”白羽瞳似乎在不断长大，双颊的婴儿肥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明显的冷硬的下颌线条。
当小小的白羽瞳最终被那个坚定的背影替代，这条路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去吧。”白羽瞳说。
“那你呢？”
白羽瞳松开了牵着展耀的手，低头笑了笑。
“你会在这儿等我吗？”展耀急切的想抓住他的手。
“你不该留在这儿。”
“小白！”然而无论是怎样的迫切和不舍，都无法留住被狂风卷走的白色的碎片。
在暴风雪的中心，展耀看到了一直在等待他的人。
他自己。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你是谁？”
——我就是你。
“这是哪？”
——这里是你的潜意识世界，更确切地说，是你的潜意识边缘。
“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要问你自己。
……
——我知道，或者说你知道你会在这里犹豫不决。你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你那么确定他已经死了吗？当然，你醒来或沉睡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毕竟在任何一件事上，都没有人能提前告诉你答案，你想要答案，需要你亲手打开盒子，这也许可以称为——薛定谔的老鼠？
……
——你该做出选择了。
展耀似乎睡了很久，他困倦的睁开眼，发现自己静静漂浮在一片虚无的宇宙之中。
他用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尽量在记忆褪去前，把它们刻在脑子里。
他看到在遥不可及的极远处，似乎有着缥缈而闪烁的星云，但他并不在意，他甚至不想去看。他只想这样漂浮着，在寂静与绝望之中，什么也不要想，永远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到了巨大的牵引，他睁开眼，那团星云越发耀眼，它逐渐汇聚、收缩，然后诞生出一束光，柔和而温暖。
展耀困惑又麻木的看着光源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一股莫名的引力指引他向光的方向飘去。
“展耀！展耀！”
他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中睁开眼，看到白羽瞳打着绷带的脑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可笑的让人想哭。
“展耀，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持续的骚乱和嘈杂让展耀渐渐感知到柔软的床单、刺入血管的针头和令人心惊又心安的消毒水的味道。
还有全身被灼伤了一般的疼痛，提醒他还活着。
他听见马韩在远处嚷嚷，蒋翎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播了一个电话，赵富和王韶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白驰结结巴巴的提醒大家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零散的声音慢慢消散，在逐渐安静的空气中，他听到赵爵的声音在说：“我说过，他自己能解决的。”
随后，病房里终于陷入了安静。
展耀动了动手指，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双手握住了，源源不断的热量传导而来，沁透全身。他的指尖一扫而过十分柔软的触感——是对方的嘴唇，展耀闷闷的笑了，任由对方把若有若无的吻印在自己每一根手指上，听着耳边的人絮叨着他的担心和惊慌，这似乎比梦中的寂静更让他想睡了。
白羽瞳，等我醒来，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讲。
展耀用尽全力回握住那双手，温暖得好似一颗恒星。
—FIN—
（估计也没写明白，请责任心同学解释一下这个XJB扯的设定吧：第一个世界，展耀认知中的事件重现。第二个世界，反映的是展耀认定白羽瞳已死，不愿醒来的事实。第三个世界，反映的是展耀的潜意识里不确定白羽瞳对自己的感情。第四个世界，反映的是展耀一直不安的部分，即白羽瞳没有他依旧可以很好。第五个世界，白羽瞳告诉他走散了也会在下一个路口相遇，反映的是展耀信任白羽瞳的那一部分。第六个世界，展耀的潜意识边缘，是对自己内心的重新认识。第七个世界，虚空的宇宙，即展耀的（前）意识世界。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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